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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在端午節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許宣一直活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之中。那條大白蟒時時出現在他眼前張開著血盆大口。幻覺也好,夢魘也好,無時無刻不在噬咬著他的身心,其痛苦比抑鬱症患者強烈得多。許宣沒神分裂,沒自殺已經算神經強悍的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她。哪怕是官司,想想也值得竊喜,誰知一口氣還沒松,她又追至,口口聲聲叫著官人,可想而知,許宣該多麼懊惱、多麼崩潰!
如果可以,他一定會怒髮衝冠,狂吼一聲:“你他孃的陰魂不散,有玩沒完!”許宣有著明顯的人弱點,
懦弱多疑耳
子軟,貪圖安逸。從小顛沛的生活,使得他手腳勤快,待人和善,也養成了他自私市儈的
格。他一直嚮往安逸富足的生活。如果不是前世的因緣,憑藉著清俊的容貌和
明的頭腦,許宣憑藉自己的能力,先做打工仔,然後討房媳婦,攢錢開個店面,生兒育女,也能平平安安終老一生。
這是上天為大部分人安排的生活,按部就班。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不對。他自己也認命了,活得謹小慎微,乖巧伶俐。
遇見她之後,他突然轉運了,運氣好得不像真的。在她不離不棄、不計回報的無邊無際的愛中,許宣反而益搖擺動盪起來。他像飄
的小舟,不能確認她如大海般深廣的愛,不能確認自己的位置。她越無所不能,得心應手,越讓他覺得疑懼、心虛。
他只是世俗中碌碌無為的男子,甚至連他自己也不能自矜出眾,為什麼她就單單看上他?如果許宣知道他和白蛇註定有這段姻緣,也許他會坦然,可關鍵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圖他什麼。
害他命——這是他能找到的,認為最合理的答案。
無怪他心虛,在遇到她之前,生活從未厚待過他,他總處於不安定中,仰人鼻息,他的世界裡舉目望去都是算計。生活就是錙銖必究小心翼翼。刻薄到叫他不能相信有人會平白無故地對他好。
他怕她的柔情意都如鏡花水月,空中樓閣,最後落實到一個殘忍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真相上。而她的現形更讓他堅信,一切都統統是築在謊言之上,不值得相信。命運讓一個怯懦的男人窺測到情愛的真身——以過於生猛、駭人的形式。
他是愛她的妖嬈風情,愛她由蛇變化而來的身體,在暗夜裡緊如藤蔓的索取和纏繞。愛她對他的好,愛她帶來的富裕安康。但他不愛她的本相。
不是真的,就是假的。凡人都會這麼想。
就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法海適時出現在他面前。
一定,一定要說明的是,《雷峰塔》裡的白蛇不是《新白娘子傳奇》裡悉世情,行事妥當的白素貞,請勿對號入座。
白蛇的行事帶著與生俱來未被馴化的氣,她彷佛偷東西上癮,這個嗜好讓人十分無語。這次她攝走了商人的檀香,那商人要投水自盡之際被法海制止。法海算出東西是白蛇所偷,前去許家化緣。
至此,白蛇與許宣婚姻裡的第三者——法海,隆重登場。第三者是個男人,這是這樁公案與眾不同的地方。當然,還有很多故事,出來搗蛋的也是好死不死的和尚道士。但論起惡名度來怎麼也不及法海。
和所有出現問題的婚姻一樣,婚姻出了問題,癥結肯定在夫二人身上。其次才是第三者。但現代人多喜歡怪法海,罵第三者,誰叫你丫是個第三者,不管男女,一概輿論打殺。
在很多版本的故事裡,法海被塑造成一個心理極度扭曲,嫉妒人家夫恩愛,蓄意破壞,不惜綁架許宣,迫害白娘子,拆散美滿家庭的,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善的死禿驢!蓋棺定論的。正是在魯迅在《論雷峰塔的倒掉》裡閒閒的一筆,坐實了他“封建衛道士”的罪名。
其實法海比竇娥還冤!如果不是為了執行公務,他犯得著管這閒事嗎?何況,以出家人的角度來看,他蔑視愛情,漠視愛情,甚至無視愛情本來就沒錯。不是每個和尚都有成全有情人的必要和覺悟,像普救寺的方丈一樣借出僧房給張生泡妞。
白蛇原本也是無情無慾的,如果她不是偶然動了凡心,貪歡戀愛。她和法海才是同路人,龍華會上拈花微笑,握手言歡。而許宣,才是永生的她,眼中的蜉蝣。
法不孤起,必仗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