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 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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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命能工巧匠用旃檀香雕了杨妃的生像,在中致祭。

死亡,永恒的助手。它是神秘而深刻的雕刻家,将她永远地刻在他心口。

此时的上皇形如囚徒,处境维艰。近年来,他的境况更差了。他被着迁往冷僻的兴庆,更加远离政治的中心,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服侍,始终相随的还有高力士。

老去之人会愈加无助地依附于愈加空虚的回忆,直至虚空化尽。失去的愈多,着意挽回的就愈多。李隆基陷于回忆的周折中,辛勤打捞着深海里的残骸,他一无所得。愈是留恋,愈是发现自己和往昔之间渐行渐远。一切都是徒劳的,都将回到虚空中去。

他的记忆力如八千子弟兵逃散,不听调遣。原先他只不需要想,而现在他即使竭尽心力去想,也只能拼凑起零碎片段。

当他再见杨妃(生像)时,他比以前更惊,更悔!死亡使她永远年轻,偷生却使他朽坏了。

“别离一向,忽看娇样。待与你叙我冤情,说我惊魂,话我愁肠…妃子,妃子,怎不见你回笑庞,答应响,移身前傍。呀,原来是刻香檀做成的神像!”生像雕得栩栩如生,他如见真人。如果不是非常恩,他几乎要害怕是杨妃来讨债催命来了!害怕和愧疚让他忏悔:“寡人如今好不悔恨也!羞杀咱掩面悲伤,救不得月貌花庞。是寡人全无主张,不合啊将他轻放。我当时若肯将身去抵搪,未必他直犯君王;纵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双。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甚风光!只落得泪万行,愁千伏!我那妃子呵,人间天上,此恨怎能偿!”这时她牵衣请死愁,回顾声惨样,又浮现在他眼前。当时她请死,他层顺水推舟地表示:“但、但凭…娘娘吧。”生死之间泾渭分明,岂能但凭!现在时移世易,他松开了捂住弱点的手,将伤口向发亮的匕首——他的懦弱,猥琐,自私,都无须费心掩饰了。

“玉环…”他因念及这个名字而,泪如雨下,痛苦得站立不稳“你是何等柔弱,可为何大当前,你愿意为我独力阻挡崩猝的岁月?而我,誓同生死却辜负了你,大难当前时将你推出去挡煞。”无法消除的愧疚,用淋漓的泪,将羞埋藏起来。

他酹一杯酒,为她,为自己:“再想把杯来擎掌,怎能够檀口还从我手内尝。按不住凄惶,叫一声妃子也亲陈上。泪珠儿溶溶觞,怕添不下半滴葡萄酿。奠灵筵礼已终,诉衷情话正长。你娇波不动,可见我愁模样?只为我金钗钿盒情辜负,致使你白练黄泉恨渺茫。向此际捶想,好一似刀裁了肺腑,火烙了肝肠。”他无法不悲伤,不怀念。这个女人的意义,绝不只是知心人如此简单,她意味着他曾经的辉煌,无上的荣光。

他忏悔着…不知该如何陈清心里的苦楚,眼望不尽,口诉不完。过了这么久,他发现自己的痛苦并未随时间的逝消失,反而急剧扩张了。

失去了一个女人决不至于如此痛苦,是他受制于人,如履薄冰——天壤之别的际遇让他如此痛苦。他悲悼的是他自己。消失的权力,消失的盛世,消失的美人。

随着那一道白练缢断的,不是一个绝代佳人柔的咽喉,温软的气息,而是他一手开创的大唐盛世。她挽着它,就那么轻飘飘,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逝去了。

短短的时间里,他失去了一切!他一切都失去了,却还要苟延残地活着!他连心的人都算计了,牺牲了,却没有保住他的地位。

“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甚风光?”是他悲哀的本。

卷五望着遗像,高力士想起杨妃死前对他的嘱咐:“圣上秋已高,我死之后,只有你是旧人,能体圣意,须索小心奉侍。再为我转奏圣上,今后休要念我了。”追忆当年的好风光,眼见上皇现今的凄惶,忠心的老臣伏地痛哭。他在中一生,见惯了人事离散,见惯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从未受过如此刻骨地悲哀,如万箭攒心的凄凉。他为皇帝无法解的痛苦难过,为杨妃对皇帝深沉的而动泣。他想,他们待彼此都是特出的。只可惜大难当前,,被人的自私摧毁了!

秋雨凄凄。贵妃死后,上皇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天了,再也没有了。

他将绵于对她的思忆当中,如蛊附骨。他知道自己不得好死!

在某个月夜,他怀着与她再续前缘的妄想,抱恨终天了。

戏中。洪升还不惜笔墨的写了杨玉环的悔悟,远没有写李隆基的悔恨这么深刻,直抵人心。忏悔人为地拔高了杨玉环。自省确实是符合东方人神轨迹的回归,但它这么深刻,这么严肃,不适合杨玉环。

我没想明白杨玉环有什么好忏悔的。一个女人,吃几口荔枝。她老公帮她来,即使她知道荔枝难得,她也只需她的男人。我们不能以一个政治家的来要求一个女人,要她在吃荔枝时联想起国计民生,每吃一口就生出忏悔之心,自责:“我吃这一颗荔枝,会害死多少人啊!”她又没心机,不涉政治,只玩乐,三十多岁还像小女孩一般天真烂漫。这是李隆基长宠她的地方。族人因她而飞扬跋扈,不是她背后指使的。

我非常不赞成洪升写她悔罪是为了安排她登仙,在天上等李三郎团聚,绝大的败笔啊!

土地老儿(洪升)颠颠地跑出来安杨玉环说:“这一悔能叫万孽清,管动天庭,动天庭,有重圆旧盟。”纯粹鬼扯蛋!悔悟能这么廉价么?悔悟是为了悔悟后的好处?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

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这不代表曾经的罪孽会烟消云散,它只意味着你从过错中走出来,重新审视自己,挣了恶缘,再结一个善缘。但缘生缘灭,善恶如影徘徊错。人的一生像坐在莲舟中,左右倾侧,时时花叶映——美的开始并不意味着结局同样美

我不喜那些狗尾续貂的结局,说他们死后成仙又在一起了,又或是说杨玉环没死,辗转去了本,白居易诗中的仙山,岛国就是指本,后来上皇知悉,还和她有通信。

我坚决地相信,杨玉环在白练绕颈时就死了!她的生命终结在三十八岁那年。这是悲剧的价值所在。那千秋万世的一瞬间——她拽住他的大唐盛世一起陨落了!这之后世间的一切传说,附会,只能说她有关,却不能肯定是她。

情天长恨,惟永绝!这样的不可挽回,才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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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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