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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親眼目睹艾緒強被判處死刑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時間,在這一個月裡,我一直沒有動筆記錄這個在王府井製造血案的河南人,因為我還沒有給這個人做一個準確的定位。我不希望引導我的讀者誤讀這個河南人,儘管他血債累累,儘管他也博得過很多人的同情。
“他這人仇富。”在艾緒強被判決死刑前後,察警、檢察官、法官、受害者,包括我悉的眾多媒體記者,幾乎所有接觸這個案件的人,都這麼告訴我。而幾乎所有的媒體,以及網上的討論,都把“仇富心理”當作一個話題重新討論起來。這種討論一度超越了艾緒強製造的王府井血案本⾝。
作為一名謹慎的政法記者,作為一個曾在河南工作擁有很多河南朋友的山東鄉下人,我曾經從山東農村入進河南的一個繁華城市,用茫然的眼神注視過花花綠綠的城裡人,我也曾在城市的夾縫中掙扎、彷徨過,對於艾緒強的心態我多少有點同⾝受,所以我無法満足“仇富”這種簡單、模糊而籠統的答案。在所有發言的聲音中,有誰真正追尋過這起血案的社會和個人
源?有誰去關心過艾緒強的生活?有誰去探尋過他的人生和心靈軌跡?顯然沒有。
在詳細參閱了艾緒強案件的卷宗之後,我依然找不到一個頭緒,但是,艾緒強在法庭上發出的“替天行道”的荒唐藉口卻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替天行道”這個詞來自於我悉的《水滸傳》,我希望能夠在《水滸傳》裡找到答案,但我卻在一個赫赫有名的綠林好漢⾝上,看到了艾緒強的影子。這個好漢便是行者武松,他跟隨他的宋江哥哥祭起過“替天行道”的杏⻩旗。
武松的故事自是家喻戶曉,不用我多講,而且這個梁山好漢也一直是我以及很多人崇拜的偶像。但是,在《水滸傳》第31回《張都監血濺鴛鴦樓,武行者夜走蜈蚣嶺》中,武松為了報復陷害他的張都監,潛回鴛鴦樓殺死了他的仇人張都監、蔣門神、張團練,這當然使讀者大快人心。但是,在整個復仇的過程中,很多讀者沒有在意的是,武松還殺死了一個養馬的後槽、兩個後廚的丫鬟、兩個親隨,以及都監夫人、唱曲的玉蘭和兩個小隨從。最後,武松“走出中堂,把栓拴了前門,又入來,尋著兩三個婦女,也都搠死在房裡。”至此,武松已經“不由分說”殺死了12個無辜的丫鬟、隨從、馬伕,而且這些人都曾經或多或少地幫助過落魄的武松。直到殺光了張都監家人之後,武松才道:“我方才心満意足。”《水滸傳》中有詩為證:豈知天道能昭鑑,漬血屍橫満畫樓。
看完這一回,驀然間我大夢初醒,突然看到這個被歷代讀者崇拜不已的“好漢”忘記了“天道昭鑑”留下濫殺無辜的血債。我又想到了在京北法院審判歷史上一個轟動一時的大案,1982年京北女司機姚錦雲因為單位扣她30。6元工資,為了怈憤而遷怒於無辜,在安天門前撞死5人,撞傷19人。
還有,我還想起最近幾年發生的兩起建國以來排名最前面的兩起連環殺人慘案。一是河南連環殺人狂楊新海曾殺65人強xx23人,很多為滅門案。二是河南平輿殺人狂⻩勇兩年內接連殺害23名青少年,其中18名是當地中生學。
穿過這些層層血幕,我看到的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個人恐怖主義的破壞和殺傷力。這是我這篇文章要講述的內容,或者稱作主題也可以。
下面,我們開始講述艾緒強製造血案的前塵後事。
遭遇冷漠,鄉村主人成了城市邊緣人32歲的艾緒強來自河南農村,家在河南信陽蘭店鄉蘭橋村。信陽地區是河南最窮的地方之一,蘭橋村地處偏遠落後山區,全村大約2000多人口,但有600多人在外務工,其中絕大部分在京北謀生。艾緒強一家住在早年蓋的兩間瓦房裡,全家靠種地生活。艾緒強家有4畝地,其中2畝稻田,2畝旱地。
艾緒強家有父⺟和兄弟姐妹6人,小時候艾緒強曾經被弟弟將一隻眼睛弄傷後失明。成年後他曾擁有一段短暫的婚姻。5年前,也就是2001年前後,婚姻失敗後的艾緒強離開老家和哥哥外出打工以後,家裡的幾畝薄地就由他們年過六旬的父⺟在家耕種。
艾緒強來到京北朝陽區崔各莊鄉西村,融入了成千上萬的打工大軍。這個距離城區不遠的村落裡聚集著上萬名從國全各地來的農民工,主要以河南人為主。在洶湧的打工大軍中,艾緒強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名。
在這個與城區相隔不遠的村落裡,生活在這裡的河南人主要靠買賣廢品為生。除了在村裡謀生的人,還有許多民工每天進城上班,男人絕大部分在建築工地當工人,女人基本在飯館做服務員。艾緒強5年前投奔早期來到這裡的鄉親,住在散發出強烈的酸腐氣息的廢品山包之間一個出租屋裡,這個不足10平方米的出租屋一個月的房租費是150元。但是,生活在這裡的艾緒強經常在經濟上捉襟見肘,他的房租經常是由哥哥嫂子幫忙支付。
艾緒強到西村5年的期間,早期曾做過買賣廢品的營生。他生活的轉機是從2004年年底開始,當時,村裡的幾家沙廠需要剷車司機,艾緒強得到這個消息後,就去城裡學會了開剷車,回來以後就開始在沙廠工作。
這段時期無疑是艾緒強的幸福時光。在這之前,由於競爭烈,靠收撿廢品一個月能賺到1000塊錢就算很好了。但學會開剷車的艾緒強因為有手藝,每個月能掙到3000多塊錢,在同鄉面前儼然是個成功人士。自從開上了剷車,他的房租再也沒有讓哥哥嫂子幫忙付過。
開上剷車之後,艾緒強的生活開始滋潤起來,他很愛看書,經常去書攤租來一些雜誌和武俠小說看。在此期間,艾緒強是快樂的,只是偶爾跟別人聊起他失敗的婚姻,艾緒強才變得很不快,目光變得低沉,他曾經多次說過“那次婚姻讓我第一次想到死”但是,在開剷車半年多以後,接下來的曰子又變得糟糕。因為沙廠嚴重汙染環境,在有關部門干預下,沙廠不得不停工。而且,艾緒強應得的工資也沒有得到及時發放。從那時候開始,艾緒強的情緒變得很壞。有時候他坐在出租屋門口一句話不說,悶在那兒好幾個小時。
艾緒強在法庭上曾經當庭供述,自己的工資被拖欠,雖經多方反映,仍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他因此對社會失去信任,才決定報復社會。
“我找過勞動局、記者、國家建設部,還給府政打了六次電話,但沒打通,他們都不能幫我解決問題。”而據媒體報道稱,京北市某區勞動和社會保障局2004年10月曾接待過艾緒強的舉報,後來艾緒強的工作單位補發了他的703元工資,但只解決了很少一部分。公訴機關出示的材料也顯示,艾緒強確實曾被拖欠工資。
據艾緒強的哥哥向安公機關提供的證據顯示,2005年8月以後,艾緒強整天睡不著覺,並且給家人留了一份遺書,後來他又將遺書撕碎。事發後其家屬將遺書殘片
給警方。遺書上隱約可以看到殘留的字跡“不可天下人負我…與其憔悴憂鬱而死,不如壯壯烈烈去死…我很想念…劉霞…我會報答你…永別”雖然沒有準確的考證,但文中的“劉霞”應該就是艾緒強離異的前
。而據媒體報道說,艾緒強離婚是“因⾝體原因”為了準確還原艾緒強殺人前的生活軌跡,筆者在講述艾緒強的過程中不想加入更多帶有個人⾊彩的描述。我們無從知道艾緒強內心的痛苦,但是,據有關媒體稱,艾緒強是因為“功能不健全”而離異,儘管這個說法無法考證,但是,一個“功能不健全”而離異男人,一個從鄉下進城靠收撿廢品謀生的單⾝男人,一個好不容易學了手藝有慘遭“下崗”的男人,一個付出艱辛勞動卻拿不到血汗錢的男人,一個⾝處社會底層而精神長期沉浸在武俠小說世界裡的男人,一個時時處處被歧視的“河南人”他複雜的心態我們應該怎樣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