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當時,人們大談其奇蹟武器和最終勝利①。我們,撒灰者,既不談這個也不談那個,但是我們真正擁有奇蹟武器——①指納粹德國失敗前的宣傳。被稱為“奇蹟武器”的有v-1和v-2飛彈。
奧斯卡接手領導這個有三四十人的團伙之後,我先讓施丟特貝克介紹我認識諾伊法瓦爾派頭目。摩爾凱納,十七歲,瘸子,新航道領港局一名負責官員的兒子,由於殘疾——右腿比左腿短兩公分——既不能當空軍輔助人員,也不能應徵入伍。雖説摩爾凱納故意明顯地炫耀他的瘸腿,但他又很靦腆,説話聲音很輕。這個始終狡猾地微笑着的年輕人是康拉德學校高年級的優秀生,如果俄國軍隊不提出異議的話,他大有希望堪稱模範地通過畢業試考。摩爾凱納想上大學攻讀哲學。
像施丟特貝克尊敬我那樣,那個瘸子也無條件地把我當成耶穌,帶領撒灰者。一開始,奧斯卡就讓這兩派領他去看倉庫和金庫。這兩派把外出行劫所獲集中在同一個地窖裏。朗富爾區耶施肯山谷路一所幽靜、高雅的別墅裏的這個地窖,寬敞而乾燥。別墅佈滿各種爬藤植物,由一片坡度平緩的草地同街道隔開,房主是赤膊天使的父母,用的是“封-普特卡默”這個姓氏。封-普特卡默先生待在美麗的法蘭西,指揮一個師,系波莫瑞一波蘭一普魯士血統的騎士十字勳章佩戴者。伊麗莎白-封-普特卡默太太體弱多病,數月前已去上巴燕,在那裏療養。而沃爾夫岡-封-普特卡默,即撒灰者喚作赤膊天使的那個,成了別墅的主人。留在別墅裏照料少爺的老使女,耳朵幾乎全聾了,我們一次也未見到過,因為我們是經由洗衣間去地窖的。
在倉庫裏碼着罐頭、煙草和許多包降落傘。在一個架子上掛有兩打軍用表,赤膊天使據施丟特貝克的命令讓表走動着,表上的時間也被調成完全一致。他還得擦洗兩
機關槍、一支衝鋒槍和若干支手槍。他們還給我看了一個反坦克火箭筒、機關槍彈藥和二十五顆手榴彈。這一切以及一大排汽油桶是為進攻經濟局而備下的。於是,奧斯卡以耶穌的名義下達了第一道命令:“把武器和汽油埋在花園裏。槍械撞針
給耶穌。我們用另一種武器!”小夥子們又給我看一個香煙盒,裏面裝滿了搶來的獎章和榮譽章。我微笑着允許他們佔有這些裝飾品。我真應該從這些小夥子手裏取走傘兵用的刀。刀把上的刀刃真漂亮,躍躍
試,他們
後果真用上了。
接着,他們帶我去金庫。奧斯卡讓他們當面點數,複核,記下金庫存款計兩千四百二十帝國馬克。時當一九四四年九月初。到了一九四五年一月中旬,科涅夫和朱可夫①突破魏克爾河防線時,我們被迫放棄了地窖裏的金庫。赤膊天使供認了,在州最高法院的桌子上堆放着我們
出的成捆鈔票,總計三萬六千帝國馬克——①科涅夫和朱可夫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蘇聯的著名將領。
按照我的天,奧斯卡遇到行動的時候總是待在幕後。白天,我多半獨自一人,偶爾也讓施丟特貝克陪同,為夜間行動尋找值得一搞的目標,隨後讓施丟特貝克或摩爾凱納會組織實施,而我則不離開特魯欽斯基大娘的寓所,到了深更半夜,站在卧室窗口,用比先前更具有遠程效果的聲音——現在我稱它為奇蹟武器——唱碎許多個黨的辦事處的底層窗户,一家印生活必需品票證的印刷廠的後院窗户,還有一次,勉強
據他們的要求,唱碎了一位參議教師私宅的廚房窗户,因為小夥子們要對他進行報復。
這時已經到了十一月。v-1和v-2飛彈正飛向英國,而我的歌聲則飛過朗富爾,沿着興登堡大街的樹林,躍過火車站、舊城和古城,造訪屠夫巷和博物館,讓小夥子們闖進去,尋找木雕船艄像尼俄柏。
他們沒有找到她。隔壁屋裏那位搖晃着腦袋、死死地坐在椅子上的特魯欽斯基大娘,卻跟我有某些共同之處。奧斯卡在遠程歌唱,她則在遠程思念,在天上尋找她的兒子赫伯特,在前線的中間地段尋找她的兒子弗裏茨。她的大女兒古絲特,一九四四年初嫁到了萊茵蘭,特魯欽斯基大娘便在遙遠的杜爾多夫尋找她。她的丈夫、餐館領班克斯特有套房子在那裏,但他本人卻在庫爾蘭,古絲特跟他一起相處並認識他總共只有短短的十四天,也即他從前線回來休假的
子。
這是些和平的夜晚。奧斯卡坐在特魯欽斯基大娘的腳邊,在他的鼓上敲了幾段幻想曲,從瓷磚壁爐的烘烤箱裏取出一隻烤蘋果,帶着這個老太婆和小孩子吃的皺皺巴巴的果子消失在黑暗的卧室裏。他拉起防空遮光紙,把窗子打開一道縫,送出他的定向遠程歌聲。他不去歌頌顫抖着的星星,銀河也沒有他要尋找的東西,他的目標是冬野廣場,但不是電台大樓,而是那幢盒狀樓,裏面一個門挨一個門,全都是希特勒青年團區總部的辦公室。
遇上清的天氣,我的工作只需幾分鐘就完畢。打開的窗户旁的烤蘋果已不是那麼熱烘烘的了。我啃着它回到特魯欽斯基大娘和我的鼓身邊,過不多久就上牀,心裏滿有把握,在奧斯卡睡覺的時候,撒灰者自然正以耶穌的名義搶劫黨的錢櫃,生活資料票證,更重要的是公章、印好的表格或希特勒青年團巡邏隊名單。
我寬容為懷,讓施丟特貝克和摩爾凱納利用偽造的證件去恣意胡鬧,團伙的主要敵人是值勤巡邏處。我允許他們隨着自己的興致去綁架對手,對被綁架者撒灰,以及——接負責此事的煤爪給取的名稱——摑他們的蛋。
這些行動只是前奏而已,沒有我真正的計劃,而我都沒有直接參與,所以也無法證實下面這件事是不是撒灰者乾的:一九四四年九月,巡邏處兩名高級官員,其中一個是人人懼怕的赫爾穆特-奈特貝格,被捆綁結實,從母牛橋上扔進莫特勞河裏淹死了。
後來有人説,撒灰者團伙跟萊茵河畔科隆的薄雪草海盜①有聯繫,又説圖赫爾荒原地區的波蘭游擊隊影響甚至縱我們的行動。我,奧斯卡和團伙首領耶穌,必須以這雙重身份否認有此事,這種説法純屬無中生有——①薄雪草海盜,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出現的德國青年武裝盜匪集團。
後來,在審理我們的案子時,也有人硬説我們同七月二十的行刺者和密謀者①有關係,因為赤膊天使的父親,奧古斯特-封-普特卡默,跟隆美爾元帥非常接近,因而自殺。在整個戰爭期間,赤膊天使僅僅匆匆見過他父親四五次,只注意到他的軍階標誌不斷地更換。直到審判我們時,這小子才聽説了那起對於我們是無關緊要的軍官事件,於是號啕痛哭,不知羞恥,坐在他旁邊的煤爪,不得不在法官面前對他撒灰——①指1944年行刺希特勒和密謀政變的參與者。
在我們的活動期間,成年人跟我們接觸只有過一次。幾個船塢工人——正如我當即就猜到的那樣,是共產黨方面的——試圖影響我們團伙中那些席哈烏船塢的學徒,把我們變成赤地下運動。學徒工並不反對。中學生卻拒絕有任何政治傾向。空軍輔助人員密斯特,那個撒灰者團伙的犬儒學派分子和理論家,在一次全體大會上發表他的見解如次:“我們同各政黨毫無關係。我們進行鬥爭反對我們的父母以及其他成年人,不論他們贊成什麼或者反對什麼。”儘管密斯特講得太誇張太過火,所有的中學生仍舊都表示同意。這導致撒灰者團伙的分裂。於是,席哈烏的學徒——這些孩子很能幹,失去他們我
到非常可惜——成立了自己的協會,但又不顧施丟特貝克和摩爾凱納的反對,仍舊自稱是撒灰者。在審判時——因為他們的組織跟我們的組織同時被破獲——他們被指控火燒船塢區內的一艘訓練用潛艇。一百多名正在受訓的潛艇駕駛員和海軍中士喪命,死得很慘。大火是從甲板上燃起的,使甲板下睡覺的潛艇人員無法逃出水手艙。不滿十八歲的海軍中士們想鑽出舷窗跳進港灣的海水裏去逃命,不料被他們的髖骨卡住,迅速
噬一切的烈火從後面燒上來,他們的喊聲太響也太久,別人只好從小汽艇上開槍把他們打死。
我們反正沒有放火。這也許是席哈烏船塢的學徒乾的,也許是韋斯特蘭德協會①的人乾的。撒灰者不是縱火犯,雖説我,他們的神嚮導,有可能從外祖父科爾雅切克身上獲得了縱火犯的資質——①韋斯特蘭德協會成立於1934年,1944年又恢復活動,是代表德國東部波蘭人利益的地下組織。
那個裝配工,我至今記憶猶新,他是從基爾的德國工廠調到席哈烏船塢來的,在撒灰者團伙分裂前不久拜訪了我們。富克斯瓦爾一個碼頭工人的兩個兒子,埃裏希-皮茨格和霍斯特-皮茨格,帶他到普特卡默別墅的地窖裏來見我們。他專心地看了我們的倉庫,發現缺少實用的武器,但仍吐吐地説了幾句誇獎話。他問團伙首領是誰。施丟特貝克應聲回答,摩爾凱納猶豫地指指我,他便放聲大笑,笑個不止,狂妄至極,奧斯卡差點兒把他
給撒灰者,給他撒撒灰。
“他是哪一類的侏儒啊?”他用大拇指在肩膀上方指着我,問摩爾凱納。
摩爾凱納有點尷尬地微笑着,沒等他開口,施丟特貝克就鎮靜得驚人地回答説:“這是我們的耶穌。”這個自稱是瓦爾特的裝配工,無法容忍這個名詞,竟然在我們的窩裏發起火來:“請談一談,你們在政治上對頭嗎?難道你們都是輔彌撒者,正在為聖誕夜排練耶穌誕生戲不成?”施丟特貝克打開地窖門,給煤爪丟了個眼,由上裝袖管裏抖出傘兵刀的刀刃,與其説衝着那個裝配工,不如説是衝着這個團伙説:“我們是輔彌撒者,正在為聖誕夜排練耶穌誕生戲。”不過,那位裝配工先生並沒有吃什麼苦頭。人家矇住了他的眼睛,領他出了別墅。過不多久,席哈烏船塢的學徒分離出去,在那個裝配工的領導下搞起了自己的協會,只剩下我們了。今天,我敢肯定地説,燒訓練用潛艇的就是他們。
那天,施丟特貝克按我的意思作了正確的回答。我們對政治不興趣,在希特勒青年團巡邏隊喪了膽幾乎不離開他們的值勤室,或者僅限於在火車站檢查放蕩的小姑娘的證件之後,我們也把工作地區挪到了教堂裏面,按照那位
進的左派裝配工的話,排練耶穌誕生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