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俄柏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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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尼俄柏或“綠姑娘”便留在航海博物館裏,在建館以來的短短十四年間,造成以下數起死亡事件:兩名館長——不包括那位小心謹慎的,他已經要求調離——一個年歲較大的神甫倒斃在她的腳下,一名工業大學學生和兩名剛幸運地通過‮試考‬的聖彼得中學畢業生自殺,還有四個可靠的博物館管理員(其中三人已婚)死於非命。

所有這些死者,包括那個工業大學學生在內,在被人發現時都容光煥發,着只有在航海博物館裏才有的利器,諸如水手短刀、奪船鐵鈎、魚叉、黃金海岸的細鏤矛頭、制帆匠用的鋼針等;只有最後一箇中學畢業生,是先用自己口袋裏的小刀,後用圓規,因為在他死前不久,博物館裏的全部利器不是用鐵鏈鎖着,就是放在玻璃櫃裏。

雖説謀殺案偵緝委員會的刑警們聲稱,死者可悲,均系自殺,但是但澤市內謠言頓起,各家報紙也應聲重複,説什麼這些都是“綠姑娘親手乾的”人們當真懷疑尼俄柏死了這些活生生的成年與未成年男子。到處議論紛紛,報紙專闢一欄,供市民就尼俄柏案件自由發表意見。但澤市政當局説,搞信已不合時宜,又説,在未證明確實發生了所謂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前,不考慮匆忙採取行動。

因此,這塊綠木頭仍舊是航海博物館的珍藏品,而奧利瓦的區博物館、設在屠夫巷的市博物館以及阿圖斯宮①的管理處,都拒絕接受這個使男人發瘋的東西——①阿圖斯宮,中世紀的建築,系騎士們仿效傳説中的圓桌騎士阿圖斯尋歡作樂的場所。但澤的阿圖斯宮(建於1480~1481年)最為有名。

博物館管理人員短缺。拒絕關注這個木雕少女的還不僅是這些人。參觀者也不走進陳列這個琥珀眼睛的女人的大廳。有很長一段時間,文藝復興式樣的窗户後面靜悄悄的,唯有從窗户裏透過來一點光線,從側面照在那個完全照真人仿製的雕像身上。塵土積存。清潔女工也不再來打掃。攝影記者們也一樣,他們一度糾纏不休,後來,其中一人在給這個船頭雕飾拍照後不久死去,雖然是自然死亡,可是他的同事們卻把他的死同給尼俄柏攝影聯繫在一起。於是,他們不再向自由邦、波蘭、德國甚至法國的報刊提供這個殺人雕像的照片,並且把自己檔案裏的尼俄柏照片銷燬。他們只替來往但澤的形形的總統、總理和亡國王攝影,靠給飛禽展覽、全國黨代會、汽車比賽和天的洪水拍照謀生。

情況就是如此,而這時,不願再當侍者也不想進海關的赫伯特-特魯欽斯基卻穿上了博物館管理員的鼠灰制服,坐到那個老百姓稱之為“綠姑娘閨房”的大廳門口的皮椅子上。

赫伯特上班的第一天,我跟着他一直走到馬克斯-哈爾貝廣場的電車站。我實在替他擔心。

“回家去,小奧斯卡。我可不能帶你去呀!”可是我仍舊揹着鼓,拿着鼓,站在我的大朋友面前,纏住他不放。於是他説:“好吧,我帶你到高門,你就乘車回去,你可要聽話呀!”到了高門,我還是不願乘五路電車回去。赫伯特只好帶我走進聖靈巷,他又想到了博物館的台階上把我打發走。結果,他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在售票處買了一張兒童票。雖説我已經十四歲,應該買全票,不過他們才不管呢!

我們過了安靜而愉快的一天。沒有人來參觀,也沒有人來檢查。有時我敲半個鐘頭鼓,有時赫伯特睡上半個鐘頭。尼俄柏的琥珀眼睛凝視前方,起兩個rx房,朝着一個目標,那可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本不注意她。

“她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赫伯特不屑地一揮手説“你瞧瞧,這一道道的肥,瞧她的雙下巴。”赫伯特腦袋一歪,開始冥想:“瞧她的後背,像一個家庭用的小衣櫃。赫伯特更喜歡苗條的女人,像小娃娃似的小巧的娘兒們。”我傾聽着赫伯特詳詳細細地描述他所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人,瞧着他用鐵鏟似的大手比劃出一個窈窕的女身材來。多少年來,直到今天,他所描繪的,即使用護士服遮掩起來,也始終是我理想中的婦女形象。

我們在博物館的第三天,就大膽地離開了門旁的皮椅子。我們藉口打掃衞生——這個廳也確實髒透了——擦去塵土,掃掉天花板橡木鑲板上的蜘蛛網,使這個地方煥然一新,真正成為“綠姑娘的閨房”一邊走近那個在陽光照耀下投陰影的綠木雕人像。要説尼俄柏完全引不起我們的熱情,情況倒也不是這樣。她體態豐滿,卻不臃腫,只是過分突出自己那種美了。我們觀賞她,但並不用那些貪婪地想把她據為己有者的目光,而是用鑑賞家客觀明、仔細琢磨的眼睛。赫伯特和我好似兩個美學家,既為象的美所陶醉,又頭腦清醒冷靜,用目測法研究這個女身材的比例。尼俄柏除去大腿稍短而外,身長正好相當於頭的八倍,完全符合古典的理想尺度標準;髓部、肩部、腔的寬度,則合乎荷蘭的標準而不是希臘的標準。

赫伯特翹起拇指説:“我覺得她要是躺在牀上就顯得過於主動。赫伯特在奧拉和新航道見識過的角鬥可多了。我要女人可不是為了同她摔跤。”赫伯特可是吃夠苦頭的。

“如果她是柳條細,一碰就會折斷的話,別人就得當心。這樣的姑娘,赫伯特倒不反對。”如果非把問題説穿的話,我們自然也不是不喜歡尼俄柏和她的摔跤運動員的體型。赫伯特當然知道,在體和半的女人身上他喜歡或不喜歡的被動和主動問題,並非體態苗條優美的女人才有,而不算苗條也不算胖的和體態豐滿的女人就沒有;有的很温柔的姑娘,一躺下來就不太平;而像柏油桶那樣的女人,反倒像內陸的死水,一點也不動。我們是故意簡化,把全部問題縮減為兩項,並據原則侮辱尼俄柏,而且越來越不留情。於是,赫伯特把我抱了起來,讓我用鼓敲這個女人的rx房,直到從蛀蟲——由於噴了防蛀藥水,因此蛀蟲無法容身,可是蛀蟲仍然不計其數——落下一團團可笑的木屑雲。我敲的時候,我們盯着她那雙琥珀眼睛。它們不眨也不動,沒有淚,更不用説淚水盈眶了。她也沒有像威脅似的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出仇恨來。那雙磨光的、與其説是淡紅不如説是淡黃的琥珀眼珠,反映着這個展覽廳裏的全部陳設和部分被陽光照的窗户,儘管是凸面體成像所產生的畸變。琥珀是騙人的,誰不知道呢!我們也懂得這種被抬高為裝飾品的木膠的騙人手腕。然而我們堅持以呆板的男人的方式把女人身上的一切劃分為主動的和被動的兩種,並以這種有利於我們的方式來解釋尼俄柏明顯的冷漠無情。我們到自己很安全。赫伯特不懷好意地咯咯笑着,把一枚釘子敲進了她的膝蓋骨裏。他每敲一下,我的膝蓋就到一陣疼痛,而她卻連眉都不動一動。在這個豐滿的綠木雕像的眼前,我們胡鬧了好一陣子。赫伯特穿上一個英國海軍上將的大衣,把一個望遠鏡掛在脖子上,戴上了與大衣配套的海軍上將帽。我則穿上一件紅背心,戴上垂到肩背的假髮,扮作海軍上將的小聽差。我們玩特拉法爾加海戰①,炮轟哥本哈,在阿布基爾殲滅拿破崙的艦隊②,繞過這個或那個海角,裝扮成歷史人物,隨後又裝扮成當代人物。我們在尼俄柏的眼前玩着,在這個按照一個荷蘭女巫的身材製作的船頭雕飾的面前。我們認為,她要麼同意我們這樣胡鬧,要麼本就是視而不見——①1805年10月21,納爾遜率領的英國艦隊打敗法國和西班牙艦隊。納爾遜陣亡。

②1789年拿破崙進軍埃及,軍隊登陸後,法國艦隊停留在阿布基爾港,8月1至2被納爾遜率領的英國艦隊發現並殲滅。

今天我才知道,樣樣東西都在看,沒有一樣不被它們看在眼裏,連壁毯的記憶力都比人強。那不是敬愛的、無所不見的上帝。一把廚房的椅子,一個掛衣架,一個半滿的煙灰缸,以及名叫尼俄柏的女人的木雕像,今天都可以當見證人,對我們當時的一舉一動都記得一清二楚。我們在航海博物館裏工作了十四天或者更長一些時間。赫伯特送我一面鼓,並給特魯欽斯基大娘帶回兩次週薪,外加危險津貼。博物館星期一閉館。第三週的星期二,售票處不賣給我兒童票,拒絕我入內。赫伯特問是什麼原因。售票處那個男人雖説愁眉苦臉,但還算友好。他告訴我們説,有人上了呈文,要求不準幼兒入內。這個孩子的父親不同意。如果我留在售票處等候,他本人並不反對,不過他有公務在身,又是個鰥夫,沒有工夫照管我。但要讓我進展覽廳,進“綠姑娘的閨房”那可是不行的,因為沒人對我負責。

赫伯特已經想讓步了,我就推他,他。於是,他一方面説,售票員講得有道理,另一方面説我是一個能給他帶來好運氣的吉祥的人,是他的保護天使,還説,兒童的天真無能對他起保護作用。總而言之,赫伯特已經同售票員差不多上朋友了,並獲得他的允許帶我進博物館,不過,如售票員所説,這可是最後一次了。

就這樣,我拉着我那位大朋友的手,登上裝飾華麗的、不斷刷新油漆的回形樓梯,到了尼俄柏所在的三層樓。上午靜悄悄地過去了,下午更加靜悄悄。她半閉着眼睛,坐在有黃飾釘的皮面椅子上。我蹲在她的腳邊。鼓也無聲地待着。我們瞧着縱帆船、三桅炮艦、克爾維特式輕巡航艦、五桅炮艦、西班牙大帆船、單桅小帆船、海岸帆船以及快速帆船,這些船全都懸掛在天花板橡木鑲板下等待着颳起順風來。我們瞧着這些船隻的模型,同它們一道守候着清風的到來,對這綠閨房裏寂靜無風到害怕。我們瞧着這些船隻的模型,害怕那裏無風,只是為了不去瞧尼俄柏,不為她而到害怕。要是我們能聽到蛀蟲蛀木頭的聲音就好了。那就證明蛀蟲正慢慢地、但卻堅定不移地往這塊綠木頭裏面鑽進去並把它蛀空。那樣,尼俄柏就要朽壞了。但是,我們聽不到蛀蟲蛀木頭的聲音。博物館的保管員給這個木頭身體上了防蟲藥,使她永遠不會朽壞。因此,我們唯一的解的辦法,便是瞧着那些船隻的模型,守候着颳起揚帆的風來。我們要這種花招來擺對尼俄柏的恐懼。我們硬是不瞧她,使勁地忘掉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午後的太陽光正好照在她的左眼上,使琥珀發出光亮的話,我們還真能把她忘了呢。

不過,琥珀發光並不使我們到吃驚。我們非常悉航海博物館三層樓每到下午陽光是怎樣移動的。當陽光照到緣飾或縱帆船上時,我們便知道這時是幾點鐘或者將敲幾點。周圍的教堂,右城的、舊城的、普菲費爾城的,都在儘自己的一份力量,用鐘聲來配合灰塵飛揚的陽光的移動過程,用歷史的鐘聲來同歷史的收藏品做伴。如果我們覺得太陽是歷史的,陽光是我們博物館裏的一項陳列品,並且我們開始懷疑陽光和尼俄柏的琥珀眼睛在搞什麼陰謀的話,那也是不足為怪的。

可是,那天下午,由於我們既無興致也無膽量去做遊戲或者胡鬧挑釁,這個本來很遲鈍的木頭人的目光卻以雙倍的亮度照着我們。我們心情壓抑地熬過了還得堅持的半個小時。五點正,博物館閉館。

,赫伯特獨自去上班。我陪他到博物館門口,但不想在售票處等候,便到這所貴族宅第對面找了一個地方。我帶着鼓坐在一個花崗岩圓球上,那背後長着一成年人當做欄杆用的尾巴。不用説,台階的另一側也有同樣的圓球,攔着同樣的鑄鐵尾巴。我很少敲鼓,可是敲起來就響得可怕,多半是對過路的女人表示抗議,因為她們都樂意在我身邊停留下來,問我的姓名,用出汗的手‮摩撫‬我那時已經很美、雖然短但微微鬈曲的頭髮。上午過去了。在聖靈巷的盡頭,在肥胖、臃腫的鐘樓下,聖馬利亞教堂像一隻綠尖頂、紅黑的磚砌的母雞在那裏孵蛋。鴿子在鐘樓的牆縫裏互相擠着,不斷地有鴿子被擠出來,落到我的近旁,咕咕地呼叨不休。它們也不知道孵化的時間還要持續多久,孵化出來的又會是什麼,時間已經過了幾百年,最後會不會變成為孵化而孵化。

中午,赫伯特來到小巷裏。他從飯盒裏——特魯欽斯基大娘給他裝得滿到蓋不上蓋——給我拿出一塊豬油麪包,夾着手指的一片血腸。我不想吃,他機械地朝我點頭,鼓勵我。我終於吃了起來,赫伯特卻什麼也不吃,只是香煙。他回博物館之前,鑽進布羅特本肯巷一家酒店裏,喝了兩到三杯杜松子酒。他舉杯飲酒時,我瞧着他的喉結。我不喜歡他這樣把酒往喉嚨裏灌。他又上了博物館的回形樓梯,我則坐到那個花崗岩圓球上去。過了好久以後,奧斯卡的朋友赫伯特上下活動的喉結還浮現在我的眼前。

下午的陽光悄悄爬過博物館淡彩的正面建築。它從一個上楣跳到另一個上楣,騎在寧芙①和實心號角上,噬了伸手抓鮮花的胖天使,使畫上成的葡萄串完全透,闖入鄉村狂歡節的人羣,玩捉藏,跳上飾有玫瑰花的鞦韆,把穿紮腳燈籠褲、正在做買賣的市民封為貴族,抓住一隻被獵犬追逐着的鹿,最後到了三層樓的那扇窗户。這扇窗户始終允許陽光透進去,並照亮一隻琥珀眼睛,儘管時間很短——①寧芙,希臘神話中居於山林水澤的仙女。此處指建築物上的雕飾。

我慢慢地從花崗岩球上滑下來。我的鼓在頑石上狠狠地撞了一下。鼓框上的漆碰裂了,從白的底漆和紅的火焰上掉下好些碎片,紅紅白白地落在石台階上。

也許我講了點什麼情況,咕噥着哀求了幾聲,比劃了幾下。沒過多久,一輛救護車開到了博物館的大門口。過路行人圍住了入口處。奧斯卡設法跟着急救人員一起溜進了博物館。我比他們先找到樓梯,照道理講,經過前幾次事故,博物館裏的門路,他們是應該很悉的。

一見到赫伯特時,我使勁忍住不笑出聲來。他面對面地掛在尼俄柏身上,他準是想同那木雕配。他的頭掩住了她的。他的胳膊抱住了她那高舉的叉十指的胳膊。他沒有穿襯衫,後來找到了,整整齊齊地疊好了放在門旁的皮椅子上。他的背脊佈滿了一道道的傷疤。我念着這些手跡,數着這些字母。一道也沒有少。但看不清有新留下的印記。

跟在我後面衝進展覽廳裏來的救護人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赫伯特同尼俄柏分開。這個情衝動的男子拉斷了保險鎖鏈,拿起一把船上用的雙刃斧,一面刃砍進尼俄柏的木頭身子裏。當他向這個女人撲去時,斧子的另一面刃也嵌進了他的裏。就這樣,他們的上半身完全連在一起了。下半身,在他的褲子解開處,在沒有了理卻始終僵硬地出的地方,他卻未能替他的鐵錨找到可以固定的陸地。

他們用印有“市立急救站”字樣的布單蓋到赫伯特的身上。這時,奧斯卡一如往常他失去什麼的時候那樣又敲起他的鼓來。當博物館裏的男人們把奧斯卡領出“綠姑娘的閨房”下了樓梯,並用一輛警察局的汽車送他回家時,這一路上,他一直用拳頭擂他的鼓。

現在,在這所療養院裏,當他要回憶這番木頭和體間的愛的嘗試時,他也不得不用拳頭擂鼓,再一次去探索赫伯特-特魯欽斯基背上傷疤的宮。這些隆起的疤痕五顏六,堅硬而,預示着並預到比這些傷疤更堅硬、更的一切。奧斯卡像一個盲人似的讀着赫伯特背上的字體。

當他們把赫伯特從他那無情的雕像上抱下來時,布魯諾,我的護理員,這才扛着梨子形腦袋失望地來到我牀邊。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拳頭從鼓上移開,把鼓掛到金屬牀腳橫頭左邊的牀柱上,拉平了我身上蓋的毯子。

“馬策拉特先生,”他勸告我説“要是您再這樣響地敲下去,別處的人就會聽見這兒有人敲鼓敲得大響了。您是不是歇一會兒,要麼敲得輕一點怎麼樣?”好的,布魯諾,我想試着對我的鼓口授下面這寧靜的一章,儘管這一章的主題是需要由餓慌了的、咆哮着的人組成的樂隊來演奏的①——①指下一章將採用童話的公式與套話,這可以引入不同的主題並使之替重複出現,在結尾作壓縮的總結,這種敍述方式類似音樂上的賦格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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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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